第1章 孤女(1/2)

時不時刮來幾陣涼風，將稀疏的枯黃葉子攪得窸窣作響。鬼族地界本就沒什麽花草，冬日將至，出落得越發像一片荒蕪之地。
我坐在絡清殿後方的奇形大石上，拈起一片方才飄飄墜地的黃葉，摩挲端詳起來。
都說落葉歸根，終將化作肥料養育一方土地，此處生的究竟是何等樹木，落下的葉子竟養出這萬裏毒土——除了梅、火蓮和這些樹，其他妄圖破土而出的小花小草都活不過兩日。
在我醒後的這百年裏，所見過最鮮豔的東西便是我穿的這身赤焰金縷長裙和焚天殿裏那團藍色的火。
哦，不過今日特殊，我並未穿那身紅衣，而是換了件素色白衣。
其餘的，似乎都是萬千年不變的暗綠或是褐色。
我看過許多人族的畫本，其中所繪的百花爭豔，煙波畫船，青山綠水……太多太多，都令我好奇又向往。可是我出不去。這百年來我多次試圖渡過淚川去人族看看，卻是一接近川岸就被震了回去。
岸邊有很強的結界，是獨獨攔我這個鬼王出門的。
“王上，該過去了。”陌影不聲不響地走到我身側，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話來。
我被他這話從思緒中拉了回來，點頭應了一聲，丟了葉子向萬紀碑走去。
今日是我那素未謀麵的父親的百年祭日。說來也怪，我對以前的事情竟然毫無印象。生於何處，父母何等樣貌，所經何事，為何沉睡百年……完全不記得。隻記得我叫南枝，隻知道身邊的婢子們自我醒來那天便一致的告訴我：我是先鬼王付淵的女兒，應承鬼王之位，先前生了場大病，曆經百年才得以醒來。
對於這些話，我是半信半疑。百年來我習得了許許多多術法、禮儀，身旁較為親近的婢子或是小廝也給我講了很多族內外的故事，對我的身世卻總是言盡於此。
難言之隱定然是有的，我便也沒有再逼著他們說些什麽。
走了許久，我步入一處被淡青色煙雲籠罩的墳地，那便是萬紀碑了。鬼族世世代代王族的墓碑存放之地。
待我找到父親的墓碑，陌影方抬手，手心閃過一縷紅光過後頃刻幻化出一杯清酒。他雙手把酒奉到我麵前。
我接過酒，刺破左手食指，擠出一滴血滴入那酒中。等血融了，將那杯酒緩緩倒在墓碑前的土地上。
之後我與陌影都跪下身去，向墓碑三叩首。禮節規定，我還得在這兒跪足兩個時辰。
我抬眼看了看身側的陌影。
內穿一件白色裏衫，外著一襲黑色暗紋交襟絲綢長衫，頭發半數結辮挽起藏於純銀發冠之後，麵色凝重，跪得板正。
聽聞他是父親生前的手下，竭智盡忠侍奉在父親身旁。父親去世前吩咐他至死追隨於我，故而我蘇醒之後，他便總是在五步以外十步以內死死地跟著我。有時我發無名火，煩他跟著，衝他喊叫，他也不語，隻是用一種意味深長的眼神默默看著我撒潑。
我向來無法從他的眼神中參透什麽。
兩個時辰如同過了兩年，終於慢悠悠走到盡頭。我搖搖晃晃地起身，拍了拍膝上的灰塵，正要出去，乍地被陌影叫住：
“王上可是一直想去人族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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