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章 民生自古多艱難 坐館塾師治童頑(1/2)

新年那場雪災攪得村中各家日子都不好過，佃戶黃家房子垮了，牲畜也凍死了。春耕播種，家裏變故，又花去許多銀子，日子越發十分艱難。轉眼到了交租的季節，黃家急得焦頭爛額，砸鍋賣鐵也湊不出銀子。
季家與鄉裏其他地主，土紳不同。鄉裏尋常佃戶每年交租四至五成，賦稅一畝地三鬥米，留給自家的收成並不多。而季家仁厚，不為難佃戶，收租從來不收糧食，隻收銀子，每年租金五兩，若折算成糧食，隻要了二至三成。
黃家老翁捉了家裏最後一隻母雞，顫顫巍巍地到了季家拜見季秀才。
季秀才讓他把雞放在院子，把他迎進敞堂，吩咐奉上茶水與他吃。
黃老翁哪裏敢坐，惶惶站起身躬身一拜，啞著求道：“季相公，今日俺登門為的是這佃租之事。相公也知道，如今農戶日子過得艱難，一場暴雪，將家中房子壓垮了，作物和牲畜也凍死了，家裏修房加瓦，日常吃食樣樣費銀子，俺家實在拿不出這租金。相公您心口窩裏能跑馬，且寬容俺家幾月。”
季秀才皺了皺眉，捋了捋胡須，喝了口茶沒有說話。
“季相公，俺家堂客添了病，患了痰火疾，每日吃藥。俺家大媳婦坐月子，走不得，動不得，每日要吃蛋喝湯。俺這一大把年紀，為這銀子，急得嘴上起了許多泡來。可憐俺那三歲的孫兒，日日吃糠咽菜，喝米湯，前日裏餓得同俺那雞搶食。相公就可憐可憐俺家，您是要當官的老爺，寬大為懷，且寬恕俺家幾月。若您將這田地收回去，俺家著實活不下去。”
黃老翁且訴且拜，涕零如雨，正要跪下求他，季秀才慌忙伸手去攙，勸道:“老翁你莫要折煞我，我如今不是官身，受不起你老人家的拜，快快起來。”
“相公若是不答應，我在這裏跪上幾天幾夜又如何？”黃老翁哭道。
季秀才被這老翁哭的心煩，生怕他真在這兒跪上幾天。又見他這一大把年紀還要卑下求人，心下不忍，徐徐歎一口氣，擺手道:“罷，罷，罷。你且隨我來立個字據，十月初十糧食歸倉時，將這租金補與我。”
他將他領至書房，取了紙筆，寫了兩張字據。黃家老翁按了手印，將一張仔細疊好，揣在懷裏，抹一把眼淚，道了謝，深深躬身拜了，就要告退了。
走前，季秀才攔下他道:“你且把這雞捉回去，我家中沒處兒養。”
黃老爹感動得就差再給他跪下，喜滋滋捉上那雞，逢迎道:“相公您仁義，天資玉貌，日後定會做個勤政為民的青天大老爺。”季秀才淡淡一笑，擺了擺手，將他送了出去。
季禮是廩生，有功名在身，按律每年無需勞役賦稅，每月官府還發廩米，年初還有廩餼銀。平日他為鄉裏代寫書信，訟狀，還能賺些小錢，加上田地收租，家中本該負擔不大。
隻是讀書舉業本就耗費銀子，季子淼一年束脩八兩，筆墨紙硯處處花錢，書冊典籍更是昂貴。家中兒子尚未娶親，女兒尚未出嫁，聘禮嫁妝也沒個著落。如今佃租收不回來，少一筆收入，家裏開銷大，處處都要銀子，季秀才隻覺頭疼。
三月三那日，楊公子說要將他舉薦給他父親楊推官，好請他去楊府坐館。季秀才是讀書人，向來清高，不愛與人虛以委蛇，點頭哈腰，不想去那府裏被人使喚，當下他便婉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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