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2/2)

戰事遷延至今，難分勝負。各家貴族子弟多有人在禁軍諸衛裏隨軍出征，女眷們內心不安，聚集在一起試圖打探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北麵那裏呢？”忽然有人發出這樣的疑問，“陛下曾下詔令，召離州晉原鎮帥李大都督發兵勤王。據我所知，李大都督抱病不能行，但已委派其妻舅蘇孝恭率一萬二千軍南下……”
“如何還不到兩萬？”另一位貴婦發出了這樣的驚呼，她不住地用手絞著裙邊，顯露出憂心忡忡的模樣，“叛軍勢大、兵鋒犀利，一路西來，已經陸續擊破了上雍州、下雍州之地十萬兵甲。區區一萬人怎夠……”
“兵不在多而在於精銳。”獨孤皇後久居深宮，但有家學淵源，並非對兵事一竅不通，“晉原軍毗鄰邊地，騎射之強、兵勢之利冠絕天下，一萬二千人已是一股強大的戰力，然而……”
她忍不住蹙起黛眉，想起不久前從北麵傳來的最新消息：蘇孝恭行軍抵達距離洛京城三百裏的上陽渡後便駐足不前，隔洛河與叛軍相互對峙，任憑劉金虎傳書催促，蘇孝恭始終顧左右而言他，半點沒有正麵參戰的意思。
“這些離州人是在記恨陛下呢！”坐在皇後下首處的潘貴妃嚷嚷著，她出身中原的高門世族潘氏家族，一向以口無遮攔著稱，“晉原大都督李操留在洛京的兒子李詢不明不白的死了，他這莫非是在逼迫陛下表態……”
“一派胡言！”皇後勃然大怒，厲聲嗬斥，“陛下素來器重李侍中，引為親信侍從，出入隨伴。不久前更是許嫁以宗室貴女。李侍中馳獵郊野，不幸墜馬而死，此中緣由清清楚楚，有什麽不明白的！”
她狠狠地拍著榻：“無非是中央暗弱、烽煙四起，這些掌有兵權的邊將不免心懷異誌，妄想更進一步罷了！陛下真是糊塗了，事已至此，難道晉原李氏會比東海楊氏、扶風朱氏這樣的亂臣賊子更可信？”
潘貴妃訕訕住口，底下的貴婦人們各自默然，卻誰也不敢插話。
帷幕忽然被冷風卷起，現出一位宮裝女子急忙而來的身影，那是皇後最親信的女官孟菁菁，素以沉穩持重稱道，這時候卻滿臉驚惶，步伐倉促得像是雜亂的鼓點。
“不好了！”女官麵無血色地稟奏，“扶風叛軍於今晨發動奇襲，突破了劉金虎將軍的防線，殺入了京畿重地，劉金虎將軍再難阻擋……”
達奚氏失手打翻了一盞酒，女眷們相顧惶然。
“當真？”皇後霍然而起，鳳眸生威，孟菁菁顫抖著跪下：“前線的敗軍已經零散地逃回了洛京，隻怕，隻怕是不假……”
話音未落，就像是順應了女官所說的那樣，貴婦們聽到了雜然的喧嘩之聲，起初是微不足道的幾道聲音，隨著風飄入了宮城，到了後來，越發雜亂響亮，竟是連整個洛京都沸反盈天，人們嘈雜的叫嚷混著淒厲的風聲，一時大作！
女眷們花容失色、慌亂不已，還有些膽子小的驚叫出了聲，長樂宮裏亂作一團。
獨孤皇後沒有說話，她的目光穿過帷幕，看見雪後陰翳的天色，心裏冷不丁地浮起一個荒謬的念頭——
大魏拓跋氏一百三十年的江山社稷，就要終結在這裏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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