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亨利（三）(1/2)

他知道自己活不久了，在駕駛小艇遠離小島的時候，他的狀態就開始飛速下滑，身體中有一種燒灼感，髒腑中的器官仿佛要隨之融作一團，在船上就已經開始吐血。萊森納要他走，看來隻是委婉的說法，其實意思是讓他換個地方迎接死亡，以免造成麻煩。也許副本不能離開小島，也許是萊森納對他施加的影響，也許每個副本身上都有一個滴答作響的定時器。好吧，這是一個不錯的地方，背對著燈塔，麵朝大海，還可以遙望著小島——他真正出生的地方。亨利可以平靜的麵對死亡，經曆了這麽多事，最終也知曉了謎底，但他也還是有些遺憾。他想和蘇珊聊一聊天，想把這些事情和她講一講，氣氛可以單純愉快就像好友道別，也可以悲愴感傷就像戀人訣別。但在此刻隻有他孤身一人，亨利感受到巨大的孤獨，這種孤獨如此深刻，周圍的一切景物都失去了顏色。此時一種情感共鳴伴隨著唱詠聲向他襲來，似乎他是一柄音叉，遠處的教堂大鍾的敲響使他渾身顫抖。
被遺忘的海岸一直沒有教堂，唱詠聲來自一個熟悉而巨碩的身影。月亮在迷霧中黯淡無光，霧氣和天空中的陰雲似乎在一同翻滾。它背對著亨利站在淺海中，巨碩的頭顱麵朝向小島的舊燈塔，但它的眼睛卻望著亨利，因為它身上長著許許多多的眼睛。
亨利注視著它，那海中的怪獸緩緩轉過身來，身上的眾多眼睛忽明忽暗就像深海的發光生物，其閃光有如波紋漣漪，似乎有信息在通過這種方式傳遞。他們的眼睛彼此對望著，這一刻似乎無比的漫長，但其實隻是轉瞬。亨利點點頭，抓起背包，奮力的從卵石小丘上站起。他腳步虛浮踉蹌，讓人擔心隻要再滑倒一次就永遠不會再站起來，但他依舊搖搖晃晃的向索爾的燈塔走去，他沒有回頭再看那海中的怪獸。
從此處到燈塔還有一段不近的路，溶解的內髒化作一串鮮紅的珍珠的從亨利嘴角不停滴落。沒錯，這一定是他最後的旅程，但亨利不願放棄，他覺得他可以做到，因為有人告訴他需要這樣做。
“我是生物學家。”那海中的怪獸如此介紹自己，亨利不明白其意義。“時間的使節命你在黑暗的沃土中埋下種籽，其藤蔓將沿階梯回旋而上尋找光明，黑暗與光明則將分形又整合，無知的世人終將獲啟示得狂歡。”接下來的這段唱詠亨利更是完全無法理解，但裏麵似乎包含著險惡又緊迫的意味。
嘴邊的血逐漸止住，亨利感覺自己的狀態恢複了一點，但也許隻是回光返照。他站在燈塔下向上仰望，今天索爾不當值，因此燈塔沒有被點亮，但亨利看到燈塔頂部有白光發出。他需要爬上燈塔，這是生物學家，也就是海中的怪獸告訴他的。他推開燈塔的雙開大門，走入門內的黑暗。裏麵的房間沒有點燈，但四周的牆壁在微微發光，而且這光線有一種細微搏動感，在起伏閃爍，就像是呼吸。亨利來過這裏很多次了，在索爾的反感厭惡中和燈塔建立了聯係，但這次給人的感覺非常不同。他走到了裏麵開闊地帶的樓梯旁，開始沿著回旋的樓梯向上攀爬，他殘留的體力難以應付這艱巨的任務。燈塔的排斥力和牛頓的重力變成了亨利的死敵，即使他雙手雙腳都一齊在努力攀登。
當亨利終於爬上最後的台階，驚訝的發現透鏡組是暗淡熄滅的。他原以為那種回旋的白光一定來自透鏡組，但這隻是潛意識的刻板印象。他回過頭，卻看到光線來自一張木桌子下方，那地方鋪著一張地毯。他費力的移走桌椅，並掀開地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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