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 章 老友忽逝風雪日 恭作銘旌送友辭(2/3)

百姓生生挨了三十多日，過了個苦痛的新年。正月底，天氣開始回暖，終於迎來了冰雪消融，萬物複蘇。朝廷賑災的官員帶著官糧一車一車趕往災區，組織蓋房，播種土地，一切都在慢慢回歸正軌。
二月裏，季家終於收到季子淼寄來的書信，信上說待旬考結束，他就去求夫子，放他歸家看望。
誰知，一家人還沒把季子淼盼回來，沈誠之竟領著沈家下人，穿著麻衣孝服到茂田來請季秀才。
季秀才見他披著白，心頭一跳，忐忑問他：“是你家中哪位長輩？”
“晚輩父親死了。”沈誠之淚眼朦朧恭敬跪拜，應道，“晚輩特來請季叔為我父題銘旌。”
季秀才連忙攙起他，問：“幾時去的？”
“明日就是二七了。先前大雪封路，直直拖到今日才來請您。”
季秀才抬掌按了按浸濕的眼眶，傷懷歎道：“去年十一月我與他相聚時，就見他身子不甚爽利，他隻說他是染了風寒，讓我莫要憂心他。這幾月，他修書與我，也未曾提起他的病症，我以為他是好了的。誰知如今生死兩別，已做故人，我竟沒能見上他最後一麵。”
“十多日前，下雪那個晚上，我父親沒熬過去。”沈誠之垂首低沉道。
季秀才扶著沈誠之的胳膊道：“誠之，生老病死，本就不可預料，萬要節哀順變，讓你父親泉下安息。我去換身衣裳，隨你回去，這銘旌我來寫。”
沈城之向他再拜道謝，安安靜靜候在堂前。
季祈兒抱著手爐隱在屏風後邊，沉默看著他。初春時節，乍暖還寒，冷風瑟瑟。沈誠之披麻戴孝，身形單薄，垂首躬身立在那裏。將近一年未見，他瘦削了些，麵部棱角也清晰了些。白氣接連呼出，消散在空中，小郎君手凍得通紅，似感覺不到般，不肯搓掌取暖。他眉眼如結白霜，隱隱看不清神情。
許是因為小郎君在這寒風裏尤其惹人憐惜，季祈兒捧著手爐，也不管是不是該避嫌，鬼使神差就緩緩邁步過去，輕輕立到他跟前。她身子微微向前傾，拉了他手，將暖爐實實地放在他的掌心，一言不發，轉身就走了。
沈六郎低著頭，怔怔握著那手爐，餘光望向那抹攜走冷氣的身影，忽的鼻頭一酸，心裏似含了口沒剝皮的柿子，又澀又甜。
掌心傳來的融融暖意似她手心的溫度般，溫暖又柔和。
季秀才很快換下青衫，穿上素色直身，隨他坐上馬車往沈家去。
馬車內，沈城之將那隻精致的蝴蝶白銅手爐捧給季秀才，道：“季叔，還請您將這手爐還給季妹妹。”
季秀才溫聲道：“天寒地凍，既是祈兒給你的，你便拿著罷。”
馬車慢悠悠行了一個半時辰，二人終於到了南丘沈家。沈宅貼白，氛圍肅靜。
沈家眾人引他到沈員外靈柩前，季秀才看見那口烏黑的檀香木棺材，難忍住悲，痛聲喚道：“沈兄！”引得眾人又是一場慟哭。
季秀才在靈前上了一炷香，作了三個揖，又低低與他說了許多話，方才退到堂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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