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 章 老友忽逝風雪日 恭作銘旌送友辭(3/3)

寫到此，他停筆道：“誠之，我身份不甚顯耀，也沒個一官半職，實是不敢署上自己的姓名，唯恐怠慢你父親亡靈。”
沈城之恭聲道：“父親臨終前，把我們叫到跟前說話。他便囑我一定要請您來提撰這銘旌，季叔您隻管寫，這是家父的遺願。”
季秀才聽到此，心裏更悲，又在紅紙條上提筆寫下：“科第廩生老友季禮頓首拜題。” 寫罷，交與沈誠之，沈誠之轉頭又交與沈大郎。沈家大郎將銘旌收好，帶著兄弟和後輩，也出來拜謝過季秀才。
季秀才給了些助喪費，在沈家直直待到沈員外出殯那日。沈家請了吹手，歌郎，道士，鑼手，和尚，跟在送葬隊伍裏，一齊替沈員外出殯。沈大郎在隊伍最前端張舉著銘旌，沈家兒孫跟在後麵低聲哭泣。到了墓地，沈大郎將銘旌蓋在棺木上，揭下寫著提撰者身份的紅紙，奉還給季秀才，才封棺蓋土。待沈家在村中擺過桌齋，這喪事才算正式完畢。
離開沈家前，季秀才專拉了沈誠之說話，囑咐道：季叔知你年少有為，博學多才，許多同窗同我說過，八月這鄉試你若下場，必能有所成就，我們縣指不定能出個十七歲的舉子。然則如今你家中出了變故，需為你爹服喪，三年不能參加科試。你尚年輕，三年後也才堪堪二十，不用急於這一場鄉試，先安心為你爹服喪三年，萬莫要急功近利，在這考引親供上瞞騙，誤了自己前程。季叔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定不會做這樣渾事。隻是季叔若不同你說這些，我這心裏實在放心不下。誠之，你可莫要嫌季叔嘮叨囉嗦。”
沈誠之作揖，恭謙應道：“多謝季叔一番教導，誠之定不會做這不孝之事。”
季秀才鬆口氣，拍一拍他道：“待你服滿三年，盡孝盡忠，你爹在天之靈，定會佑你事事順利。待過了頭七，來季叔家裏坐上一坐，陪季叔說說話。”
沈誠之垂首，婉拒道:“季叔，我就不去叨擾了。三月裏我要去江南遊學，需在家裏收拾行裝。”
“要去多久？”
“趕在下一場鄉試前回來。”
“三年啊。”季秀才長吐一口氣，鄭重囑咐道:“此去離鄉隔著萬水千山，要保重身體，照顧好自己。你父親在天有靈，定會佑你平安。平日裏多給季叔修書寫信，報個平安。待你學成歸來，季叔就把祈兒放心交給你。”
沈誠之眼波暗暗流轉，恭敬應了。
季秀才又交代幾句，向沈家眾人告了辭，方回到茂田家中。
黃昏之時，沈誠之形單影隻立在沈員外墳前。
墳上的深褐色的土是新翻的，潮濕鬆軟，帶著絲土腥味。
這家中唯一愛護他的父親走了，從此他便是孤身一人。
他握著那手爐，深深一拜，手心傳來的溫度讓他心頭暖意上湧。
他低低開口，清冷的嗓音在墳前飄過：“兒子三月便要去江南遊學，一去二三年，父親莫要怪罪。山高水遠，還望父親泉下有靈，佑我平安。”
說罷，他將手爐放下，跪下深深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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