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章 旌表門閭逼節婦 炊天鑠地掩逃奔(1/4)

季祈兒見她這副模樣，心裏忐忑，惶然開口問她：“香淑，怎的了？你家少夫人呢？”
“祈姑娘快隨我回府裏，我家少夫人要見你。”香淑捂著嘴哭，嗚咽道：“四爺沒了，老爺和梁府要姑娘守節，讓她……”
“讓她什麽？”季祈兒為她擦著眼淚，頭皮發麻，急急追問。
“要她……要她……以身殉夫！”香淑捂著心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斷斷續續哭訴道：“姑娘說，她想在走前，最後再見祈姑娘一麵兒，我便悄悄溜出來尋了。”
季祈兒猛然一睜眼，嚇得熱氣上頭，心像是被掐住一般喘不過氣，差點沒站住，就要絆在門檻上。她脊背發涼，堪堪扶住門框，喉嚨發緊道:“香淑，走吧。”
待季祈兒換一身草白色短襖，二人便拖著沉重的步伐，租了一輛車，往梁府所在的街上趕去。香淑帶著季祈兒在距離梁府一裏外的街上下了車，帶著她左轉右繞了兩炷香時間，終於悄悄摸摸溜至梁府後院的一堵年久失修的牆下。牆下雜草叢生，荒蕪不已。香淑彎下身子，扒開那掩映的半人高的雜草，露出一個一尺多高的洞來。她回頭，紅著眼，壓低聲音道:“祈姑娘委屈你些。”季祈兒點一點頭，二話不說俯身趴下就往洞裏鑽去，香淑緊隨其後。
待鑽進了院牆，二人低眉斂目垂著頭，貼著牆快步往李如玉住院子趕。好在梁府眾人都在梁仲景長久居住的正房辦喪事，李如玉與他分居多時，這處偏院倒是不甚多人看管，一路上倒也沒被人瞧出來。
梁府各處掛白，高懸小燈，很是淒涼慘淡。季祈兒停在李如玉的房門前，門前的梁上掛著挑錢，隨風轉動，明明是盛夏卻寒意滲骨。她屏住呼吸，抬手緩緩推開半掩的門，邁著小步進去。繞過圍屏，穿過外間，隻見李如玉雖以尺布纏頭，卻散著頭發，一身素服，淒淒涼涼斜坐坐在床沿上。她削肩長項，麵容羸瘦，形容枯槁，竟似將油盡燈枯一般。
“玉姐姐。”季祈兒輕飄飄喚道。
眼前的婦人恍然抬起頭，一雙渾濁的眸子看了過來。她扯出一個扭曲的笑，啞著柔聲道:“祈兒，你來啦？”
季祈兒鼻頭一酸，奔走上前，一把將她攬在懷裏，喃喃道:“嗯，我來了，玉姐姐。”
李如玉拍一拍她的背，將她從懷裏推開，上上下下將她打量一遍，苦笑道:“你挽得是婦人髻？何時嫁的人？也不派人知會我一聲。”
“四月嫁的，嫁得匆忙，沒來得及說。”季祈兒抹一把眼淚，笑道。
“你夫君待你好不好？”李如玉又問。
“好。”
“那便好。”李如玉凝望著她，忽的抱住她的胳膊，靠上她肩，緩緩出聲:“你過得好，我便放心了。以後若是得空，帶上些好吃好玩的來看一看我，不然我一人躺在地裏，定然無趣。”
“玉姐姐……”季祈兒依偎在她身上，眼淚簌簌而落。“你別胡說。”
李如玉是她見過最溫柔的小娘子，記憶裏的她總彎著淡淡的柳眉，眼底蕩漾著笑意。舊時，季家和李家來往多時，李家家中姊妹皆嫌棄季祈兒粗鄙，心高氣傲不願意和季祈兒說話。隻有她蓮步款款而來，笑著遞與她一盞茶，與她閑話家常，玩笑逗樂。年少時，她們二人池中撈魚，花中撲蝶，吟詩作對，嬉戲玩耍常在一處。她良善溫婉，對家裏仆婦小廝皆不苛責，以前還偷偷成全了一對下人，拿了攢了許久的體己錢偷偷為他二人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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