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章 旌表門閭逼節婦 炊天鑠地掩逃奔(2/4)

這樣好的娘子，竟要被一樁婚事蹉跎致死，憑什麽？
“別哭了，想要你笑著來看我，你竟還哭上了？”李如玉笑著為她擦淚，語氣裏帶了絲假裝的欣然。
季祈兒吸一吸鼻子，含著淚抬頭對上她空洞的眼，問:“梁四公子怎的就去了？”
李如玉冷笑道:“一場真心痛，朝發夕死。明日便是頭七了。他也是該，讓他成天去那妓院青樓夜夜笙歌，日夜顛倒地偷丫鬟，瞧，人不就沒了麽。”
“李老爺執意要你守節？”季祈兒問。
“嗯。他已往族中和縣裏上報了的。縣令發了文書要往知府那處報，說是要為李家和梁家旌表門閭。”她淡然接著道，“你曉得的，李家近些年越發破落，我那幾位兄長又不成器，成日招貓逗狗，攪得家裏名聲極差。我父親要我作節婦，為家裏換個好名聲，光宗耀祖。我嫁來梁家這些年，沒有子嗣，梁家自然不想將我這寡婦養個幾十年，我若是死了，他們樂得其所。我死後他們要為我設位祠中，春秋致祭，千古傳唱，像我表姐那樣。”
李如玉語氣平淡，神色自若，兩瓣沒有血色的薄唇一張一合，像是在說吃飯喝水般稀鬆平常的事兒。她的眼神緩緩掠過季祈兒，落在遠處一塊地上。
季祈兒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隻見那地上躺了一條泛著寒光的白綾。
千古傳唱，春秋致祭。祭的不過是一塊冷冰冰牌位，要的卻是一條鮮活的命。岸上立的不是旌表節婦的牌坊，是奪人血肉的斷頭台。
季祈兒身子微微一顫，額頭直直冒冷汗，卻故作鎮定地捂住她冰涼的手，一字一句問道:“玉姐姐，你真就如了他們的願？”
李如玉似枯萎了一般垂了頭，默不作聲。
“玉姐姐，春日花開紅樹，夏來風日晴和，秋有廟市節場，冬雪日暮倉山，世間巍峨高山，秀麗江河，繁華集市，四衢八街，你都尚未看過，玉姐姐，你甘心麽？”她擁住李如玉的肩，淚眼婆娑，“從前，你總和我說，拘在閨閣裏無趣，這輩子若有機會，定要讓我帶你去天下看看。”
這話似一把刀子直紮進李如玉心口，她再也無力支撐，捂著臉，失聲痛哭起來。豆大的淚順著她蒼白的麵頰，翻湧著墜落而下，洇濕一片衣襟。她啞著嗓子，慟哭道:“我才不要做那貞潔烈女，我才不要做那孤魂野鬼！”她忽的抬起頭，掬著手中的淚水，扯出一抹笑:“我想逃……”
她父兄的前程憑什麽拿她的命去搏？都想要她死，她偏不他們的如願。就算是被逐出族門，施以浸江沉河、烈火炙烤，淩遲處死，背負千古罵名，她也要逃。她要做一回李如玉，不是梁家婦，不是李家閨秀，她是李如玉。
季祈兒深深呼出一口氣，揚了揚嘴角，瞥向掩著的房門，鬆開她的肩，一下子站起身，緊著步子走至窗前，確認四周無人一把關了窗，又重新坐回李如玉身邊。
她壓低嗓音，不急不緩道:“玉姐姐，我有法子。你隻說你信不信我。”
“嗯，我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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