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傾聽者（五）(2/3)

亨利獨自在小島上原始的叢林中行走，頭頂的柏樹枝幹遒結扭曲，遮避住天空，分不清是午間還是已近黃昏。亨利自從在海邊看到巨大的怪獸之後，他覺得夢境和現實很難分辨，因為現實太過夢幻，而夢境又太過真實。不知為何，雖然小島其實並不算大，但他感覺自己已經走了很久很遠的路途。手臂上有樹枝的刮傷，皮靴裏有幹涸的泥漿，沙礫將腳趾磨出水泡。他感覺身體經過長途跋涉已經非常疲累，但令人更加難以忍受的是旅途上的孤獨感。獨自一人在林中行走，四周出奇的寂靜，他是這偌大空間裏唯一的存在。亨利心中湧出巨大的悲哀，因為未來沒有意義，因為前方沒有目的地。他不知道自己已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還需要走多久。
在沉悶重複的腳步聲中，亨利發現前方突然有光，因為他身後拖拽出第二條影子。他抬起頭，那是一麵長條形的鏡子，周圍有光線透出。這種光線很特別，讓人隻需看一眼就很難忘記。它很柔和，呈黃白色，同時在緩慢流動旋轉，有一種實體感，其質地似乎介於光線和水流之間。光看起來並不像是光，鏡子其實也不是鏡子，因為它漂浮在空中，其實它隻是一個高十英尺寬五英尺的長方形片狀物體，裏麵反射出叢林，裏麵還有亨利的身影。亨利走上前去，抵近觀察，鏡子中的自己衣服沾滿泥濘，但讓亨利愣在當場的原因是，那是一個背影。
亨利在鏡中看到了自己的背影，這個怪異的鏡像隨著自己的移動而移動，仿佛自己又變成了幽靈漂浮在自己背後觀察，又好似背後有一雙漂浮的眼睛將觀察內容投射到這個鏡麵中。麵對這超自然的一切，亨利冷汗涔涔。亨利猛地回頭，背後空空如也，依舊是空蕩沉默的樹林，在樹枝縫隙中可以看到雲層晦暗積沉，可能要下雨了。亨利轉回身，看到鏡中的身影正麵對自己，兩張麵孔隻相隔幾英寸，甚至都能看清臉上的毛孔。鏡像發生了翻轉。他此前靠的太近，此時踉蹌後退，腳下被樹根拌了一下險些跌倒。這是他第一次對自己的形象如此恐懼。在與鏡子保持一段安全距離之後，他死死盯著鏡子，盯著鏡子中的男人，那也許是自己，也許不是。因為鏡中的男人並沒有隨著他的後退而有所動作。那個鏡子中的亨利隻是默默的站著，但可以看出那不是靜止的影像，鏡中的草木在隨風擺動，鏡子中的男人的胸口輕微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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