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修正者（三）(2/3)

不久後，白色的車子再次拐上州際公路。當太陽略略西斜，加裏城的路牌隨著車子轉彎一閃而過。蘇珊之前從沒有來過加裏，路上的人很少，她驚訝於這裏的緩慢死亡的氣氛。車子穿過低矮破敗的鐵路橋，這裏顯然已經停運很久。它們曾是從鋼鐵工廠輸送物資的重要通道。但隨著鋼鐵之心的死亡，作為血管的它們也隨之幹涸死去。然後車子進入居民區，暗紅色的房子稀疏的分布在路邊，像是漂浮在垃圾海洋中的紅色方塊。灌木和雜草在路邊和空地肆意滋長，大自然正在奪回曾被人類侵占的空間，植物們和各式各樣的垃圾混居在一起，相互糾纏共生。
這種所謂的愛迪生式的水泥房屋讓蘇珊很不舒服，狹小低矮死板缺乏擴展性，但她知道亨利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的。他此時緊抿著嘴唇，握著方向盤的手微微顫抖。“其實我小時候，不光是我爸打我。”他突然打破沉默嚇了蘇珊一跳，“學校班級裏絕大部份是黑人，作為白人孩子，生活很艱難，挨揍是家常便飯，每周兩三次。”亨利突然放聲大笑，甚至有眼淚溢出，“如果有選擇的話，我希望自己是一個黑人孩子，我甚至認真祈禱自己能夠某天早上醒來變成黑人……”
突然亨利停下說話，他緩慢將車子靠在路邊，蘇珊注意到，有個老人斜靠在躺椅上，他身後的房子門窗有些已經歪斜損壞，在這個方塊狀房屋突出不和諧的尖角。亨利熄火後打開車門，一句話都沒說，自顧向那個老人走去。蘇珊有點茫然失措，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了過去，順便把裝有手槍的提包也掛在肩上。
老人在喝酒，有個半空的威士忌在躺椅邊緣，讓人擔心隨時會摔落在地。他眯起眼睛看著亨利與蘇珊，頭不停的顫動，像是一柄音叉，然後咧嘴笑了一下，“你們有錢嗎？”突然他的笑容凝固了，眼睛中流露出驚恐，“亨利？”他的嘴唇顫抖含糊的呢喃叫出這個名字。“哦，上帝啊！上帝！”他喘息著，“不！不！你不是！”他掙紮著想爬起來，但帆布的躺椅太軟，他掙紮了幾次也沒有起來。“你不是，你不可能是，上帝啊，我死了嗎？我一定是死了！”
亨利一動不動，隻是看著老人掙紮著胡言亂語。幾分鍾後，老人逐漸平靜下來，他仿佛變得更加蒼老了。“爸，是我，亨利。要我扶你起來回家嗎？”亨利聲音很平靜，但蘇珊可以聽出來這隻是刻意的平靜。老人向後看了一眼，然後虛弱的搖了搖頭，他費力的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也同時拎起那瓶酒灌了一大口。他睜大眼睛，認真的看著亨利，又看了蘇珊，是一種審視的目光。他點了點頭，“隻是順路回家看看是嗎？孩子，隔了很久了不是嗎？”他歎了口氣，“無所謂，看看這，一切都糟透了，有些事情我懶得弄清，我快死了，你知道嗎？是癌症。”他又喝了一口酒，瞥了一眼亨利，因為此刻聽到噩耗的消息亨利突然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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