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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花的結果和舍利的前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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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雲遊(2/5)

六十歲的無見法師決定在臨行前,去探望四十八歲的林響泉,向他辭行。黃昏,林響泉已經準備好幹淨的素菜和兩瓶酒,似乎知道他要來。
林響泉說:如果再過半小時不見你來,我就到山上去找你了。顯然,林響泉已經知道了發生在山上的一切。
林響泉準備的素菜,有一盤花生米、一盤水煮花生、一盤水豆腐、一盤千張豆腐、一盤小白菜、一盤大白茶、一盤白蘿卜、一盤紅蘿卜。酒是供銷社門市部最好的酒,烏龍大曲。酒桌就設在院子裏,一個極大的院子。
菜是林響泉的妻子炒的,林響泉幾乎不會做菜。林響泉的妻子,是他母親的侄女,也就是他的表妹。本來在城關小學教五年級語文、帶班主任,當丈夫被打為右派時,便申請調到仙橋小學,教五年級語文。起用她丈夫教五年級語文時,她便改教數學,丈夫改教初中後,她又改教語文。
林響泉的母親仍活著,這一年已經七十六歲了,身體不好。林響泉家沒有孩子,本來是有過一對孩子的。
大約十年前,林響泉的一雙兒女,一個十二歲、一個十歲,突然一起得了急性肺炎,卻沒錢治病。他的妻子,本來是有工資的,可是為了讓村裏的孩子全都上學,每位上學的孩子她每年都給兩元錢,這樣一來家裏就沒有任何存款了,連生活都很清貧。林響泉的妻子想回縣城借錢治病,但來回至少需要兩天。林響泉說他能治,自己上山去采草藥,卻耽誤了孩子的病情,一雙兒女都病死了。村裏人卻說,白蛇娘娘是打不得的。
月亮升起來時,有薄薄的雲翳。碧綠的無花果樹和青翠的芭蕉可堪入畫。
林響泉說:“我知道你平常很少喝酒,不如今天喝個痛快,不醉不休。”兩人推杯換盞,細水長流,竟然將兩瓶酒都喝完了。
撤去酒桌,在清風與明月之中,杜鵑鳥和鴟梟的叫聲不時傳來,並未能打斷兩人的談話。那一夜的下弦月剛好一半,像半張弓、半塊鏡子。兩人都看到了一半,不知是明的一半還是暗的一半。
這一夜的耳忘和尚、無見法師,感覺自己並非一位真的法師,把平生所見的、所聽的事情,都想起來了,都說出來了。而此夜的林響泉,倒像一位唐宋居士,手搖折扇,折扇上寫著“巨源”二字。
是的,響泉即是巨源,巨源即是山濤,但你是山濤還是嵇康?我是誰?
你我俱是醉中人,彼此相看雲中月。舉杯邀明月,相對如夢寐。
天明時,無見法師依然上路,他的路還很漫長,也很短暫。
3
無見法師順著河走,首先要到神仙橋,也就是魯班橋。魯班廟不在了,魯班橋還在。
仙橋河上有了另一座橋,一座通卡車的公路橋。這座橋比魯班橋更堅固、更美觀、更占據交通要道和中心位置。自從有了公路之後,仙橋集移到公路旁邊,與供銷社門市部並在一起。
在魯班橋上呆立片刻,回首看了一眼雲山,山頂上有一朵白雲,一朵烏雲。向河流中下遊望去,仙橋河不是原來的河了,它的中遊以下都消失了,消失於一座大湖之中。
古街的石板路依然鋥亮,那是被數百年、數萬人用鞋底磨出來的,有大道如青天之感,又如天上的街市。整條街分成了東西兩個生產隊,臨街的窗戶都封閉了,再沒有耳忘和尚童年、少年、青年、中年時見過的那些店鋪了。
古街的北頭,屬光城縣地界,巴掌大的一塊空地出現了一個移民村。房屋與古街連在一起,唯一的區別是,移民村中的道路不是石板路。
繞道去東嶽寺遺址,那裏變成了一所小學校園,叫東嶽寺小學。已經完全看不出任何寺廟的遺跡了,隻有一個名字傳承下來。魯班廟的名字會傳下去麽?
回頭來到河邊,沿河路沒有了。那條他受戒時走過的陸路,沉入水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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